齊廈正大步過來,那張男神頂配級的臉此時可謂玉面帶煞。沒理睬女助理的驚愕,也沒去看賀驍復(fù)雜的神色,開口就把公主的臉面踩腳底下,“不借!”
魏央瞬時杏眼圓瞪,嗖地站起來,不遠(yuǎn)處已經(jīng)有人在朝這邊看了,她面子上掛不住,冷笑一聲,“這就是齊老師的風(fēng)度?”
齊廈見她起身,繞過去把她身后的椅子一把拖開,自己穩(wěn)穩(wěn)坐下,“不借,你走。”
魏央勃然大怒,奈何她也沒有跟復(fù)讀機(jī)吵架的經(jīng)驗,咬牙狠狠地說:“你等著!”踩著高跟鞋怒氣沖沖地走了。
齊廈也氣得夠嗆,因為他每次吵架都想不出詞。
整個劇組都看見這邊不尋常了,原先跟著魏央來的人其中一個是她媽媽放在她跟前的,一直看著沒敢過去。
魏央公主病得沒治是一說,這人是認(rèn)識賀驍?shù),賀驍臉色陰沉得很不得把人生嚼了,這特么活生生一太子爺。
見魏央回來總算松一口氣,上前想要安撫幾句被她一把推開:“滾!”
賀驍遠(yuǎn)遠(yuǎn)看著魏央另叫一個男人,兩個人丟下其他人往車那頭去了,對齊廈說:“我馬上回來。”
齊廈猛地起身:“……?”都被羞辱成這樣還沒忘情?
但賀驍那腿一步頂他兩步,齊廈正要往前追就差爾康手咆哮腔了,胳膊卻被女助理一把攥住,“別去。”
齊廈:“!!”
女助理瞟一眼前頭,剛才分明瞧見有個魏央帶來的人對賀驍點頭哈腰,強壓住心里頭的驚愕,“我看賀驍跟她原本就認(rèn)識,別人的事你瞎摻和什么?”
齊廈:“……”別人的事?
是的,本來就是別人的事,他清奇的腦神經(jīng)突然把腦內(nèi)畫面定在那天晚上從頭盔里掉出來的七個套子。
齊廈一臉茫然地說:“好的吧。”
他有點難受,但總不能強拉著牛不讓吃草。
而另外一邊賀驍已經(jīng)追上魏央,而且正聽見魏央的男助理對她陰陽怪氣地說:“收拾他還不容易,就這戲里隨便給他加場戲就夠他去醫(yī)院躺幾天,我看就這么辦……”
厚重的軍靴踏在青灰的水泥地上,賀驍走得不快,眼神非常平靜。
魏央和男人轉(zhuǎn)頭看見他瞬時驚恐地瞪大眼睛,那平靜里頭似乎醞釀著一場暴風(fēng)雨,看起來極為駭人。
沒等他們說話,賀驍已經(jīng)走到跟前,一只手突然搭上男助理的肩膀,他眼睛一直朝魏央看著,手猛地用力。
魏央聽到“咔嚓”幾聲像是骨頭硬生生被捏碎,男助理凄厲地尖叫起來,他似乎是掙不開賀驍?shù)氖终麄身體開始痙攣劇烈地抖動。
“啊——”魏央驚恐失措,“你瘋了!——”
賀驍把手上的人丟垃圾似的扔地上,“記住教訓(xùn)。”
回去時齊廈和女助理都不在,旁邊小助理忙著往車上收拾東西,“齊廈哥去卸妝了。”
齊廈這天的戲都已經(jīng)拍完,這樣鬧一場賀驍估摸他是晚上不想待在這了。
賀驍立刻也跟著去了休息室,雖然他根本不需要齊廈幫他出頭,這只鹿每次跳出來擋在他身的時候,賀驍?shù)男那椴荒苷f不微妙。
但微妙歸微妙,齊廈這腦電波總不在常人的道上,也實在讓人犯愁。
賀驍這時候確實只是犯愁,他根本想不到接下來會發(fā)生什么,電影里頭妖孽出現(xiàn)前大都有一陣飛沙走石天光混沌無色,剛才那一陣飛沙走石后,這藏在暗處的鬼怪也漸漸開始現(xiàn)行。
這天是在拍綠幕,休息室從攝影棚出來沿著巷子往前頭走個十幾米就是,
末世之幼龍分身關(guān)注事態(tài)發(fā)展,追究事件故事,博得人們的關(guān)注,
賀驍人到巷子里就望見女助理在前邊一棟房子的臺階下正跟副導(dǎo)演說話。
賀驍大步過去,女助理見他愣了下,還是笑著說:“齊廈在里邊。”
賀驍嗯一聲,三步臺階一腳跨上去,順著走廊往里走。
齊廈的化妝室在走廊盡頭,賀驍腳停在門口,人突然頓住了,他聽見里邊有個男人在說話,不是齊廈。
凝神一聽是十八線的聲音,“齊老師,我真的特別仰慕你,你是我從小的夢,就是因為有你在,我才會入這行。”
那調(diào)子比平常軟得多,聽起來很曖昧,跟他本人一樣俗艷不堪。
這話還是對齊廈說的,賀驍心里頭突然騰起一陣無名火,但他很快就冷靜下來,一條胳膊抬起來撐著門框,低頭繼續(xù)聽著,這只妖怪等了這么多天才逮到齊廈落單,把戲肯定遠(yuǎn)遠(yuǎn)不止這些。
里頭的沉默像是沒到半分鐘,又像是過了很久,他聽見齊廈說:“這圈子里頭,很多前輩都值得你崇拜,你剛才說哪一段你理解不了?”
十八線聲音透著一股廉價化妝品似的媚:“那不一樣,對我來說你是獨一無二的,齊老師,為你我做什么都行。”
齊廈:“你……”顯然很生氣。
但十八線的聲音很快蓋過他,“就這兒,明天就要拍這場。”
接著齊廈又開始說戲了。
齊廈明明是個那么排斥男人靠近的人,賀驍還從沒體會過現(xiàn)在這種程度的焦心,他不知道齊廈這克服偏見到底是克服到了哪條路上,竟然能矯枉過正到這種地步。
十八線別有用心多明顯,齊廈還能一直忍著,因為他到現(xiàn)在還沒領(lǐng)會過來。
齊廈講解聲中,十八線突然插嘴,語氣曖昧至極,“齊老師……你皮膚真好。”
齊廈聲音頓了片刻又恢復(fù)往常,足夠平靜也足夠壓抑,“你現(xiàn)在的問題是對自己的人物沒有愛……”
十八線說:“那是因為我心里頭住著一個人。”
感應(yīng)燈早就熄了,走廊里黑洞洞的,賀驍似乎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,急躁,粗重。
但他依舊巋然不動,要不是隔著一層衣物筋肉跳動起伏,整個人蟄伏安靜得就像一座會呼吸的石雕。
這只鹿呆得感人,或許他是被保護(hù)得太好,他想。賀驍?shù)戎粋機(jī)會,一個足夠刺激齊廈清醒的機(jī)會,可能只有讓他遭遇危險走到恐懼的臨界,他才會學(xué)乖。
很久以后賀驍回憶這天,想法其實無非,離開之前太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自己會的都教給這只鹿。
這幾分鐘等待對他來說極為貼合又非常崩塌。
關(guān)于訓(xùn)誡再殘忍的手段他都使過,比如求生訓(xùn)練他曾活埋手底下那些大兵,然后站在一邊抽煙一邊看著他們從土里爬出來。
可這是齊廈,總是笨得讓他無言以對,可也讓他知道歲月溫柔。
這是他的獨一無二。
忽地一下廊燈亮了,他回過神時耳朵邊上有遠(yuǎn)近兩個聲音交織在一起。
一邊是門里,十八線說話時透著矯飾的動容,“齊老師……”
在他身后一步遠(yuǎn)的位置,齊廈的女助理站在那有些奇怪地問:“賀驍,你怎么在這兒?”
賀驍有一瞬間的怔愣。
哐嘡嘩啦一陣夾著十八線的慘叫從門里驀地傳來,女助理一時大駭,賀驍肩膀猛地一震,然后像是猝然驚醒似的一腳踹開門沖進(jìn)去。
房間里的一幕觸目驚心,對面墻角十八線光著上身倒在那抱著后腦痛楚地呻/吟,身體爬蟲似的扭動?拷T的這邊,齊廈衣衫周整但趴在地上一動沒動,倒下的木桿壓在他背上,他身邊椅子茶幾全都掀倒狼藉一片。
賀驍沖過去一把扔開木桿,跪在地上把他翻身拖著后肩抱起來,聲音沙啞地開口,“齊廈。”
木桿很輕,齊廈背上應(yīng)該是沒大事的,可是他臉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,眼睛雖然睜著目光卻空洞一片。
那一聲齊老師之前,他和十八線還僅僅只是在談話,賀驍其實沒明白怎么轉(zhuǎn)瞬成了這樣,心里頭像是有什么扯開撕拉似的疼,他把齊廈按進(jìn)懷里,緊緊地。
賀驍下頜貼著其齊廈的前額,嘴唇從他鬢角擦過,一貫淡漠的眼睛里頭像是有什么沸騰翻涌。
女助理本來急怒交加正對十八線罵罵咧咧,看到這一幕,突然驚惶地睜大眼睛。
但沒等她說話,賀驍一手扶著齊廈,另一只手地抓起齊廈落在地上本來要換的外衣遮住他的頭,然后把他整個人打橫抱起來,頭也不回地走出門去。
這天現(xiàn)場發(fā)生的事其實仔細(xì)回想就能還原,十八線跟齊廈說著話,曖昧了十八個彎齊廈都沒回應(yīng),他索性脫衣服□□,齊廈驚嚇中站起來推開他,不想弄倒椅子和茶幾又有什么撞到墻邊擺著的木桿砸到了自己。
所幸傷不重,齊廈在車上就回神了,只是不言不語,比往常更寡言。
暮色漸濃,齊廈一個人在房間里頭,就坐著他常坐那張靠背皮椅上,也不開燈。
從他進(jìn)房間開始,賀驍就一直在露臺呆著,煙抽了半盒,直到屋子里的人打眼看成了一個黑黝黝的影子,他拉門進(jìn)去,但也就是在門口站著,外頭的燈光把他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長。
片刻,齊廈頭轉(zhuǎn)到這邊看了一會兒,“……是你啊。”
賀驍沒說話,事實上他也不知道應(yīng)該說些什么,到齊廈跟前半跪半蹲下來。
齊廈似乎被他這動作驚到了,愣一下,“你……這是在干什么,你坐著吧。”
賀驍沒動,齊廈的手就搭在扶手上,有那么一瞬間,賀驍是想握住的,但最終他的手只是在身前緊握成拳,問:“你還疼嗎?”
齊廈果斷地?fù)u頭,“不疼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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晦暗中他眼中幽光閃動,“你是在自責(zé)嗎?你不要自責(zé),其實都是我自己的事兒,你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時跟著我……”
他頓了頓,“你很久沒見過魏央,想去說說話也是人之常情,不怪你的。”
賀驍心想我就在外面,但沒進(jìn)去。
心里頭煎豆子似的,好多話噎著說不出來,這只鹿還是這么的呆,可能一輩子都是這樣了,可也真的笨得讓人心疼。
但齊廈突然嘆了口氣,說:“可是賀驍,人不能一直停在過去,總是該想著走出來的。”